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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6章 016阮姑姑是個白切黑 (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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阮秀芝和其他村裏女人不同,這個姑姑比城裏人還城裏人,和陳主任有點像。

阮文偶爾會想,阮姑姑是不是隱藏著什麽秘密。

周姑父來歷清楚,投奔親戚後來紮根王家溝,阮姑姑好像是逃荒過來的,老家是哪裏周建明都不知道。

反正他從小到大沒去過姥姥家。

既沒有爺爺奶奶,也沒外公外婆,周建明偶爾還感慨自己過年收不到爺爺奶奶外公外婆的壓歲錢。

當然,這兩份壓歲錢,阮秀芝都補上了。

可真要是逃荒過來的,也不至於和老家斷了聯系。

挺奇怪的。

不過人總是有一些不能說的小秘密,阮文沒打算深究。

如今看到反常的阮秀芝,阮文忽然間覺得,有些事情可以不追究,但是她也得知道真相,不然很容易懵逼啊。

阮文故作輕松,“姑你是擔心我考不上難過,還是怕我考上後去讀書沒了工作,還得讓你從地裏刨錢給我攢嫁妝?沒事我又不打算……”

“不是。”阮秀芝死死抓住不肯放手,“文文,聽姑姑的話,不要去。”

阮姑姑的神色是如此的嚴肅,語氣透著暮秋的悲涼,以至於阮文覺得在阮姑姑眼裏自己這不是去參加高考,反倒像是走上一條不歸路。

阮秀芝似乎也意識到什麽,她竭力想要自己放松一些,“你現在有工作,一個女孩子家沒必要去參加高考。”

她自以為的漫不經心,其實漏洞百出。

家裏就兩個孩子,阮姑姑一碗水端平,甚至大部分時候都是偏向侄女,反倒是自家兒子粗糙放養。

阮文又不傻,身處其中還能感受不到阮姑姑的疼愛?

這句女孩子家沒必要讀書,不過是一句托辭。

真正的原因是什麽?

“可我想試試。”阮文像往常一樣,抱著阮姑姑的胳膊,“我想試試看,您就讓我試試嘛。”

女孩兒軟糯的聲音讓阮秀芝心頭一軟,這是她一手帶大的孩子,她怎麽忍心看到這孩子傷心?

可萬一考上了,要政審的話,那……

人的出身是無法選擇的,她在鄉下生活了二十多年,也無法改變自己的出身。

難道真的,沒辦法隱瞞一輩子嗎?

看著在自己懷裏撒嬌的孩子,阮秀芝閉上了眼睛,腦海裏是年輕的兄嫂,他們上次見面是什麽時候?

她都快記不清了。

再度睜開眼睛,阮秀芝看著侄女,這孩子聰明,像她爸媽,“你想要考,那就試試看吧。”

或許哥哥嫂嫂在天之靈,會保佑他們唯一的孩子呢。

屋裏安靜下來,窗外的段美娟到底沒有再進去,她一路嘀咕著離開了。

周家嬸子為啥不想要阮文參加高考,是想要親上加親,怕阮文考上大學後飛上枝頭,看不上周建明?

不過這兩人是表兄妹,沒辦法親上加親吧。

搞不懂。

不過就阮文那水平,就算是參加高考又怎麽樣?

浪費時間而已。

……

阮文第二天一大早就見到了魏向前,他在會計室門口跟郭安娜說話。

“前兩天看到報紙上恢覆高考的消息,太興奮了一直在打聽消息,昨天忙了一天也沒顧得來看你。”

郭安娜在魏向前面前少了幾分頤指氣使,溫柔的能擰出水來,“我知道,你不用特意跑這一趟,看你最近都瘦了。”

戀愛有多大的魔力?小公主都變成了繞指柔。

“小魏可真會哄女孩子。”春紅大姐不知道什麽時候過了來。

阮文笑了笑,“姐夫也很貼心啊。”

前段時間劉春紅生日,她老公送了塊手表。

春紅大姐嘴上埋汰男人不會過日子亂花錢,可這段時間沒事就擡起手腕看時間。

有意無意都在炫耀老公會疼人。

魏向前聽到說話聲,餘光看到阮文,觸及她眼底那一閃而過的嘲弄,他心裏驀的一慌張。

總覺得在阮文面前,他像是一件衣服都沒穿的國王,被看得透透的。

魏向前沖著兩人笑了笑打招呼,等她們進去了這才溫聲囑咐,“你先去忙吧,別累著。”

郭安娜也沒留意到魏向前的欲言又止,“那你路上註意著點。”

明明是體貼的話,可魏向前並不那麽喜歡,他想要的不是這樣的體貼。

看著會計室的門關上,他這才放下手,臉上的笑容也消失無蹤。

會計室裏。

劉春紅喝了口熱茶,“小郭,你男朋友一大早來找你,不跟人多說兩句啊。”

“有什麽好說的,他又要幹活還得準備考試,忙著呢。”

郭安娜不想耽誤時間,她沒打算高考,主要是今年考試時間太緊了,報紙上說是一個月後,具體哪天還沒確定。

現在的中學教材是《工基》、《農基》,和高考壓根不是一條路上的,怎麽覆習啊。

郭安娜都想好了,她明年再參加高考也不遲。

春紅大姐聽到這話笑了下,“又要幹活還要覆習,那夠辛苦的啊,不過男同志有志氣倒是挺好的,等到小魏考上大學畢業分配了工作,小郭你就能過好日子了。”

郭安娜臉上羞紅一片,“八字還沒一撇呢,劉姐你又笑我。”

邱愛梅推門進來聽到這麽一句,“高考啊,我娘家侄子侄女也要高考,犯愁呢,找不到書。”

春紅大姐嘆了口氣,“那是挺麻煩的,要不回頭去咱們廠的圖書館找找看,說不定能找到點有用的書呢?”她家適齡青年中沒有人要高考,不用那麽心煩。

正在整理頭發的郭安娜聽到這話忽的想了起來,她都忘了問魏向前有沒有覆習資料,要是沒有書,可怎麽覆習啊。

她還想著等魏向前考進大學,自己也跟著到大城市享福呢。

總不能一輩子都待在這小縣城。

會計室裏正熱鬧著,外面有人敲門。

進來的是汪常陽,他徑直走到阮文的桌前,“我托人在省城買了這套書,興許對你有用。”

單親爸爸看著面露錯愕的年輕姑娘,“我沒別的意思,就是覺得你可能需要這個。好好覆習,爭取考上大學。”

“好。”

等阮文徹底回過神來,汪常陽已經離開了。

黃色的封皮上是工工整整的“數理化自學簡要”幾個大字,阮文翻開看了眼,內容不要太熟悉。

黃廠長的速度可真快。

可汪常陽……

“阮文你也要參加高考啊,你腦子靈活說不定能考上呢。”春紅大姐笑著打趣,“這個汪常陽也真是的。”

之前廠裏組織讀書會,阮文寫的讀後感發在了廠報上,汪常陽就經常找人討論讀書心得,沒事還會請阮文去參加讀書會。

看得劉春紅那叫一個哭笑不得,你要說汪常陽沒意思,跟人家單身女青年走的那麽近,沒事還經常借書給阮文。

可你要說有意思吧,都是在大家眼皮底下,不外乎是借書還書分享讀書感悟,從沒約阮文出去約會過。

劉春紅覺得可能自己真的老了,搞不懂年輕人的心思。

“小汪送的這是什麽書啊?”邱愛梅家裏有人要高考,對這件事更上心一些,一扭頭看到書名,老大姐兩眼放光。

“阮文,這書……”

書被郭安娜搶了去,“這是高考用的吧,反正阮文你也考不上,要不這書賣給我好了。”魏向前承了她的情,回頭等他大學畢業自己就能離開這小縣城。

見過不會說話的,沒見過這麽不會說話的。

邱愛梅翻了個白眼,現在考生多書少,就算是去省城買怕是沒門路都買不到,她想的也就是借這書看看,反正兩本,阮文也不可能同時看,她讓娘家的孩子抄一本書,用來覆習。

好歹沾著數理化的邊兒,多少有用。

就這邱愛梅都想著怎麽措辭呢,郭安娜倒好,直接說人考不上。

“好啊,一千塊錢賣你。”

郭安娜眼皮直抽抽,“你搶劫呢!你咋不說一萬塊啊。”

“你要是能拿出來一萬塊,也行啊。”阮文笑瞇瞇的模樣,“你這不是沒那麽多錢嘛。”

郭安娜原本是想要買下這套書送給魏向前,哪想到阮文故意刁難,她氣呼呼放下書坐了回去,不願意看阮文。

倆年輕姑娘這麽一吵,邱愛梅也不好開口,只能另尋機會。

她原本打算午飯的時候請阮文吃飯,看能不能借一下書,沒想到午飯的時候阮文沒急著走。

“梅姐,這書我先借給你上冊,你讓家裏人盡快抄一份,等回頭再把下冊借他抄,你看怎麽樣?”

阮文沒想到,黃廠長速度這麽快,更沒想到汪常陽竟然弄到了一套。

其實阮文完全不需要這套書,不過既然有了,那就得好好利用。

她不介意做個人情,說不定什麽時候就需要用這人情呢?

“哎呀阮文你讓我怎麽說才是,兩天,兩天就行。”邱愛梅激動的語無倫次,去省城買書固然是一條路子,但萬一買不到呢?

能抄書就先抄書,順帶著還能先學習一遍呢。

“算我欠你個人情,回頭有什麽事你盡管開口。”

邱大姐也不打算吃飯了,準備現在就找輛自行車趕緊把書給娘家那邊送過去,時間寶貴啊。

“等明天,大姐請你吃飯。”

“都一個辦公室的,梅姐你說這話實在是太客氣了。”

邱愛梅心懷感激的離開了,阮文把上冊書鎖在了抽屜裏,這才去食堂吃飯。

她特意去找了汪常陽。

上午送書的時候汪常陽怕被會計室的幾位大姐笑話,匆匆離開。

這會兒才得空解釋,“我一個同學在省城的新華書店工作,前段時間我問他借書,所以這次出了書他打電話問我需不需要,就給我留了一套。”

聽同學說,這套書昨天在新華書店上架,一大早的書店外面就排起了好幾裏地長的隊伍。

這年頭,誰家沒有個當知青、工人的親戚?

這雖然不是那套《數理化自學叢書》,但內容是一致的,更簡化了,兩塊錢的書大家勒一下褲腰帶怎麽也能買得起,自然不能錯過。

阮文驚訝,“那這書昨天才上架,你怎麽這麽快就拿到了?”

汪常陽笑了笑,“我讓書店的同學把書送到火車站。”

他還有個在火車站工作的同學,把書捎到了安平縣,汪常陽去車站拿書。

總比郵差慢悠悠的送快了一些。

剎那間,阮文看汪常陽的眼神都變了,“你腦子真好使。”

這不就是現代物流的雛形嗎?

但凡再有點生意頭腦,說不定日後國內的物流發展史都能改寫呢。

“能幫到你就行。”驟然間被誇獎,汪常陽還挺不好意思的。

他最開始的確對阮文有點心思,當初被拒絕也挺難受。

不過汪常陽慢慢想開了,自己死了老婆帶娃的,娶人家一個大閨女是挺委屈人的。

後來因為讀書會又和阮文有了交集,汪常陽覺得阮文聰明好學有見地,男女之情的喜歡變成了純粹的欣賞。

這次同學問他要不要留一套書,他第一個就想到了阮文。

“大學是一種美妙的人生經歷,希望這套書能對你高考有用。”他一直很懷念大學時代的生活。

阮文也沒再客氣,“書送給了我那我就自行處理了,回頭給你分紅。”

要不是郭安娜今天上午那一番話,阮文還真沒打算用別人送的禮物掙錢。

不過,她按照汪常陽入股好了,會分紅的。

“什麽分紅?”汪常陽不太明白,他有時候都聽不太懂阮文的話。

阮文正要解釋,有人喊了她一聲,“阮文有人找,廠門口。”

誰找她?阮文一時間想不出來,“回頭再跟你說,你慢慢吃。”

她三兩口把那羊油餅吃完,抹了下嘴往外去。

正值午飯時間,二棉廠門口冷清的很。

阮文看著站在那裏的身影,覺得有點眼熟又覺得可能是自己想多了。

“同志你找……”

看著轉過身來的人,阮文有點懵,“謝薊生,你怎麽在這裏?”

竟然真的是謝薊生。

兩個多月沒見,謝薊生覺得阮文似乎比之前瘦了一些,下巴尖了些。

“托朋友搞了本書,想著你可能用得著。”謝薊生把書遞了過來,“希望對你有用。”

封皮上,是端正的“數理化自學簡要”七個大字。

阮文眨了眨眼,仰頭看著這個比自己高了一頭的男人,“你怎麽也搞來一套這個?”

也?

年輕姑娘的措辭讓謝薊生皺了下眉,“原來有人送你了,那……”

他縮回手去,可阮文手更快,“我又不嫌書多。”阮文莞爾一笑,“送我了那就由我處理,謝啦。”

再來一套她覺得也行,這書能掙錢啊。

阮文的生意經徹底激發,她不投機倒把,就是賺點小錢而已。

謝薊生看著她一臉狡邪的笑,神色也舒緩了下來,“嗯,你好好學習。”

再沒有其他話。

“知道了。”阮文抱著書,“你吃飯了嗎,要不我請你吃飯?”拿人手短,阮文覺得有必要請人吃個飯。

“不用了,我還要回去忙。”男人直接拒絕,只是阮文覺得他轉身時似乎笑了下。

有什麽好笑的,請人吃飯的錢她還是有的好嗎?她可是隱藏的萬元戶!

回到會計室,阮文總算知道了謝薊生笑的原因。

陳主任指了指阮文的嘴角,“饞貓。”

那裏有幾個黑芝麻,貼在阮文嘴角像是黑痣。

格外的搞笑。

阮文看著鏡子裏的自己,很想要把自己埋到地縫裏去。

謝薊生個混蛋,他就不能吱一聲嗎?就知道看她的笑話。

……

恢覆高考的消息在正式登報前,早就有印刷人得到了消息,黃廠長只是其中之一,再比如上海某出版社的編輯也覺得這是個機會,他著手去印刷《數理化自學叢書》,然而紙型沒了,想要印刷這十七本書是何等艱難?

只能先組織工人印刷一本《代數》,在《人民日報》頭版頭條宣布恢覆高考後,《代數》進入了上海新華書店,成為哄搶一時的緊俏貨。

而在北方某省會,一套兩冊定價兩元的《數理化自學簡要》同樣脫銷。

黃廠長完全沒想到,十萬冊《簡要》就這麽沒了,他連忙向上面申請打報告批紙張,打算組織工人繼續印刷。

短短時間內,南《代數》北《簡要》成為了最受歡迎的覆習材料,等這消息傳到安平縣,已經進入了十一月份。

王家溝的知青們沒弄到太多的覆習材料。

唯一好運的是祝福福,她小姨媽托關系幫著弄到了一本《代數》,寄給了外甥女。

盡管只有一本,這也讓王家溝的其他知青羨慕,當然這並不包括王春香。

王春香一直跟著阮文學習,那一套叢書她早就看過了,最近在翻來覆去的做阮文出的題目。

王春香覺得自己學的還挺多。

她一點也不羨慕祝福福。

八個人只有一本《代數》,祝福福就算是有心借書給人,卻也不知道借給誰才是,到最後誰都沒借,這讓段美娟指桑罵槐了兩天,覺得祝福福表面大方實際上再自私不過。

王春香把知青大院的事情跟阮文說,“美娟總是說這個自私那個自私,可是她家裏每次寄來東西,她都是一個人藏得嚴嚴實實的,從來不跟我們分享。”

阮文笑了起來,這不是典型的老雙標嘛,我自私我的,但你們對我得無私。

欠社會毒打。

“別管她,我讓你記的成語背的怎麽樣了?”

王春香主動地背誦起來,末了一副求表揚的模樣,“我背的都對吧?”

她白天幹活的時候都想著學習呢。

“嗯,沒錯。”阮文拿出了《簡要》,“交給你個任務,把這本書帶回去,讓段美娟看見,小心別讓她撕了。”

王春香頓時緊張起來,“那她問我從哪裏來的怎麽辦?”

“實話實說啊,就說從我這裏拿的,花了兩塊錢呢。”

王春香一臉為難,“我沒錢。”

“傻丫頭,我又沒跟你要錢。”阮文戳了下王春香的腦袋,“你好好學習考上大學就是對我最大的回報了。”或許到時候就能成為她的助力呢?

王春香小腦袋轉的慢,臨走的時候才反應過來,“你想要賺美娟他們的錢。”

“對啊。”

不止是段美娟,其他知青的錢阮文也打算賺一筆。

有錢不賺是王八,跟這些不太熟的知青講什麽情誼?

……

王春香是個好學生,嚴格執行阮老師的任務,她回到知青大院,生怕段美娟看不到,很是用力地把書丟到了床上,然後出去洗漱。

等洗漱回來,王春香發現書還在那裏,段美娟躺在床上一動不動,仿佛根本沒看見她床上的書。

啊,這可咋辦啊。

王春香慌了,總不能再跑到阮文家問她怎麽處理吧?

僵硬地站在那裏的小知青一時間手足無措,這讓剛端著臉盆從外面回來的趙勝男費解,“你咋了?”幹巴巴的站在這裏,像是快著火的木頭樁子。

“我的書,我的書不見了!”

王春香急中生智,“我剛才明明把書放在桌上的,出去洗漱再回來就沒了。”

她一臉的緊張,讓趙勝男也跟著緊張起來,“什麽書啊?”

躺在床上的段美娟登時坐了起來,“王春香你什麽意思,懷疑我偷了你的書嗎?”

宿舍裏就四個人,上下鋪。

祝福福在上鋪沒下來,書偏生沒了,那不就是說自己偷了嗎?

“不是,我就是……那書很貴的,我弄丟了怎麽賠人家啊。”她在桌上翻來翻去,連桌子底下都去看。

趙勝男也幫她找,一轉頭看到王春香床上有本書,她指了指,“是不是那本?”

小知青連忙過去,把書緊緊抱在懷裏,封皮朝外,剛巧露出了書名,“對對對,就是這個,嚇死我了。”

她這一副緊張兮兮的模樣讓段美娟和趙勝男都嗤笑了一聲,等看到王春香懷裏的書的名字時,兩人笑不出來了。

“你從哪裏搞來的《簡要》?”

“對啊,這書不是省城都很難買到嗎?”

段美娟讓家裏人去弄一本,死活沒搞來。

洛陽紙貴,一書難求。

王春香怎麽會有?

就連在上鋪看書的祝福福聽到“簡要”這兩個字也探頭看了眼,這本書最近很暢銷,可惜後媽不會給她買。

王春香被逼問得急了,這才小聲地說,“我從阮文那裏借來的。”

“她不是也要高考嗎,這麽好心借你書?”段美娟不信,阮文最小氣不過了。

“我花了錢啊。”她小聲嘟囔了句。

趙勝男和段美娟對視一眼,這倒也有可能。

“我還以為你們關系多好呢,敢情也得花錢啊。”

王春香小聲辯解,“我總不能白看她的書吧。”事實上,她一直都白看。小知青暗暗發誓,等將來考上大學,她一定會幫阮文,只要不違法亂紀,幹什麽都行!

……

第二天一大早,段美娟就去了阮文家,她倒是想等到周末,可那還要兩天,她等不及了。

誰知道剛拐過墻角,段美娟就看到了站在阮文家門口的祝福福。

“我能不能借你的書看,我不白看,給你錢。”

祝福福知道,自己想要回城,指望不上爸爸。有了後媽就有後爸,她必須得靠自己的力量。

高考,是她目前最好的出路。

單靠一本《代數》,不太靠譜。

所以一大早,祝福福就來找阮文,想著從阮文這裏租書看。

“好啊,十塊錢三天,祝知青覺得怎麽樣?”

段美娟忍不住捂住嘴,這麽貴!

這簡直是趁火打劫!

祝福福也被這價錢嚇到了。

“覺得貴嗎?”阮文笑了下,沒再多說什麽。

她轉身回去,卻被祝福福拉住了袖子,“好,十塊錢三天。”她這三天不去上工了,二十四小時抄書總行吧。

很是小心的,祝福福把帶著溫度的錢一張張數好,依依不舍的給了阮文。

阮文心情愉悅,“我這裏現在只有下冊,按照抄書的速度,大概兩天能抄完一本,所以明天晚上祝知青你再來我這裏拿上冊好了。”

書是別人的,祝福福就算是出了錢也做不了主,只能由著阮文安排。

“好,那就麻煩你了。”

阮文覺得可笑,原主前世舍命相救沒得到報答,自己這獅子大開口反倒是受了一句感謝,何等的荒謬?

不過祝福福考上大學回城是既定的事實,阮文能做的,就是坑她點錢,讓她肉疼一把。

十塊錢呢,一個多星期的工資,能買十多斤肉。

阮文已經很滿意了。

當然,她的生意可不止祝福福這一單。

辦公室老大姐把書還回來後,阮文手頭上兩套《簡要》,她開始租書賺錢。

有的知青窮,可有的知青富裕的很,只不過有錢也買不到書,那就只能租書。

市場價兩塊錢一天,能抄多少是你本事。

阮文只做知青的生意,也被一些知青罵,但更多的還是湊錢來租書。

王家溝這邊,祝福福是第一單。

祝福福拿到書後急忙回去抄書,沒看到躲在樹後面的段美娟。

等人走遠了,段美娟連忙喊住了要進去的阮文。

“你做買賣,是不是一視同仁?”

在錢面前,什麽都好說。

阮文笑了笑,“十塊錢三天,先錢後貨,按手印寫字據。”

段美娟聽到這話有些不高興,“我還能借了不還?”

“防小人不防君子。”阮文言簡意賅。

潛臺詞愛租不租,有的是人在等著呢。

段美娟覺得阮文簡直氣死人不償命,她郁悶地簽署了字據,緊緊抱著書,“你別跟其他人說這件事。”

“怕別人知道你向我服軟?”

段美娟:“……”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!

“放心。”阮文揚了揚手裏的票子,這是剛從段美娟那裏拿到的,“看在錢的面子上,我會保密的。”

段美娟:“……”更氣了怎麽辦!

阮文又點了下錢,特別討打的說了句,“謝謝惠顧,你也可以給我介紹生意哈。”

做生意嘛,當然要殺熟了,尤其是這幾個特定對象。

阮文沒要五塊錢一天,那都是便宜他們。

當然,之所以定價十元三天,是知道這是他們能拿出來的錢,再貴怕是一毛錢都拿不到手。

做人得知足。

剛進門,阮文和阮秀芝撞了個正著,四目相對阮文連忙把手藏到身後。

為時已晚。

阮秀芝伸出手來,無聲勝有聲。

阮文悻悻地把錢遞了過去,小聲為自己辯駁,“我沒偷沒搶,靠本事掙錢。”

話音剛落,手心挨了輕輕的一下。

阮秀芝虎著一張臉,“你還有理了?”

這是阮文印象中第一次挨打,向來阮姑姑都把她寶貝的不行,就算是當初還沒去棉廠上班要下地幹農活時,也都不舍得阮文幹重活。

被寵愛慣了的人頓時覺得委屈,原本她沒那麽嬌氣的,可眼淚就那麽落下來了。

“我錯了,姑你別生氣。”

阮秀芝覺得自己剛才太嚴肅了,瞧瞧都把人打哭了,“疼不疼?”

阮文小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,“一點都不疼,姑你別生氣,大不了我把錢還給他們。”

知錯就改,及時服軟。

因為是家裏人,阮文才不硬杠呢。

阮姑姑看著委屈巴巴的侄女,心先軟了下來,“買賣哪能說停就停?”她把錢塞到阮文手裏,“不能亂花,知道嗎?”

過了這些年的消停日子,眼看著就是要到頭了。阮秀芝也不知道自己的選擇到底是對還是錯,可是阮文現在開心,就隨她去吧。

那秘密一直壓在心頭上,也怪難受的。

或許,東窗事發反倒是能讓她輕松些呢?

阮文則有些意外,阮姑姑竟是個隱藏的白切黑?

她喜歡!

……

阮文的租書生意很不錯,等到遞交高考報名表的頭一天,王春香完成今天的學習任務後,和阮文閑話了兩句。

“我今天聽朱向榮說,葛家壩那邊有個陶知青也在租書,一塊錢一天。”

阮文沒想到,竟然有人跟她競爭,而且還擾亂市場價格!

不過葛家壩有點偏,阮文沒打算去找這個陶知青。

“朱向榮去找那個陶知青了?”

“沒有,葛家壩太遠了,聽他的意思他打算明天問問其他村的知青。”明天要帶著黑白免冠照片去大隊的文教站填寫高考報名表和志願。

縣裏的則是直接安排在教育局。

阮文笑了下,“他之前不還去縣裏頭聽輔導課了嗎?怎麽樣。”

“看他樣子,好像不怎麽樣。”王春香抿嘴笑了下,“那天我也跟著去了,縣裏老師講得不清不楚,不如你。”

阮文嘚瑟了下,“那是,我可是天才。”她正自誇著,忽然間想起了什麽。

“咱們省高考時間是不是下月十七十八兩天?”

“對啊。”王春香奇怪,阮文向來博聞強識,怎麽這麽重要的時間反倒是記不清了?

阮文回憶了下最近看到的報紙,各地高考時間不一樣,考得最早的好像是豫省,考試安排在下月的八號和九號。上海把高考時間定在了12月11、12號,再往南的閩省則是安排在16、17號。

她們省和東北一樣,定在了17號和18號兩天,滿打滿算還有一個月。

這一個月,阮文覺得她好像可以再賺一筆錢,比如給人講題?

積壓了11年的考生數量驚人,大家對於高考有著前所未有的熱情,中學積極的準備輔導課為考生們做考前輔導。

阮文之前也去旁聽過,人太多了沒能擠進去,只能在走廊裏聽,聽了沒兩分鐘她就離開了——學校是好心,但是老師水平真的不可以。

講得學生雲裏霧裏,這能有啥用?

很多中學老師本身學歷就只是高中畢業,自己學的稀裏糊塗能把題目講多清楚?

老師不可以,但阮文可以啊。

只用了三分鐘,阮文做出了一個十分鄭重的決定,她要辦考前輔導班。

這個決定來的倉促,但阮文已經想好怎麽去執行。

王春香看著在那裏怔怔發呆的阮文,她一時間有些擔心,小心地拉扯了下阮文的胳膊,“阮文,你還好吧?”

下一秒,小知青看到阮文的眼睛明亮閃爍,像是星星在眼前閃耀,晃人眼。

“沒事,最近我可能忙起來了,你得自我監督好好覆習,有空的話我會檢查一下。”

驟然聽到這消息,王春香張大了嘴,“那你還有時間覆習嗎?”

學而時習之,溫故而知新。不勤加覆習,知識點很容易就會忘記。

她有些擔心阮文沒時間覆習。

阮文看著這個善良可愛的小知青,“放心吧,我心裏有數。”她拍了拍王春香的小腦袋,“回去休息吧,睡好才能學習好,知道嗎?”

王春香乖巧的點頭回知青大院。

周建明送人回來後,被阮文喊住了,“哥你幫我打聽個事,幫我辦成了等過年的時候我送你一塊手表。”

這讓周建明眼睛一亮,“啥事?”

阮文要找房子。

她辦輔導班肯定需要場所。

今年冬天高考的以工農兵為主,知青們大部分在鄉下,想要召集起來不方便,而且附近知青口袋裏的錢差不多被阮文搜刮了一遍,不好再當黃世仁。

可縣裏不一樣,縣裏有工人同志啊。

這些人有收入,而且就住在縣城,想要匯聚到一塊比較方便。

阮文要做的有兩件事,第一件事找房子,第二件事則是找人。

找人這件事倒也簡單,明後天填高考報名表和志願,到時候她去縣教育局門口那邊等著就是了,那邊有縣城裏唯一的報名點,面向縣裏的學生和工人。

有困難的是找房子這件事。她辦考前輔導,總得有教學的地方吧。

阮文覺得這麽艱巨的任務理所當然要交給有能力的人,“為了手表,哥你一定能夠幫我在縣城裏找到個獨門獨戶的院子,對吧?”

周建明看著搭在自己肩頭的手,他眨了眨眼,“妹呀,你又打算折騰什麽幺蛾子?”

王家溝距離縣城挺近的,騎車也就是半鐘頭的路程,用不著在縣裏買房子吧?

他知道阮文最近從知青們這裏賺了一筆錢,辛辛苦苦賺來的錢,可不能亂花啊。

“掙錢給你買表,要不要,不要的話我找別人幫忙,汪常陽應該能幫我。”

“我是你哥,找外人幹什麽。”周建明瞪了一眼,他就不喜歡文文跟汪常陽來往,容易被人說閑話。

阮文放糖衣炮彈,“我就知道哥你最好了,咱們明天填了報名表後去縣裏,你去打聽房子。”

至於阮文自己,當然是去教育局那邊“招生”。

高考是大事,從中央到地方,從省高教局到各市、縣,最後落實報名工作的是縣教育局和公社的文教站。

第二天一大早,周建明騎車帶阮文去了文教站。

匯聚在一起等著報名的,除了知青還有地道的本地村民。

不過大家都遲遲沒填報名表,原因倒也簡單,停了11屆的高考,誰也不知道今年高考難易程度,到底選文科還是理科,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問題,他們到底報哪個學校呢?

大家拿捏不準,雖然能報考的院校多得是,但萬一考不上咋整?

糾結著呢。

周建明前面開路,帶著阮文去報名。

今年招生的重點高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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